大约是五、六年前的夏天的夜晚，在杭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南宋御街，我有一次“奇遇”。当时我正在一个卖唱片的摊位边挑选唱片，一条通体雪白的大狗追扑我身后的一只小狗，这条大狗立起来比一个成人要高，飒飒威风，眼看它即将撞倒我，我吓呆了，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能动弹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，有双手有力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旁边拉了一大步，大狗紧贴着我疾驰而去，我惊魂未定，心脏要跳出胸腔一般。拉开我的是位老人，他满头银发，应该是有70岁以上了，却没有他这个年龄的老人常见的疲态，他的腰板笔直，衣着整洁得体，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像一个老人。 老人泰然微笑，“吓坏了吧，坐下来休息一下吧。他指了指身边的石凳。我坐定，向他道谢不已。老人很健谈，话匣子从狗开始：“我这一辈子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，但是活到这个年纪反不敢肯定这世界到底有没有鬼神，就拿这个狗来说吧，你见过有人爱狗爱得离婚的吗？”他继续说，这事真有，我遇到过，有个女的爱狗，她丈夫忍受不了她整天白天晚上抱着狗，去法院起诉离婚，法官都调节不了，这女的明明白白和法官说婚可以离，抛弃这狗她活不了。你说稀奇不稀奇，狗比她丈夫还重要，是不是说，这狗跟她的缘分啊，比她和她丈夫还要深。我礼貌地笑笑没有接话，老人继续说，我以前是军人，用我们那个时代的话来说是根正苗红，军人不讲假话的。为了方便叙述，以下用第一人称“我”来还原老人戎马一生的神奇经历。
01
我小的时候家在东北，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，父母非常重视，希望培养我上大学做国家干部。有一年过年，有一个算命的瞎子来家里讨饭。要放在平时就赶出去了，但是大过年的图个吉利，我妈就让我盛了碗饭给瞎子，结果那瞎子装了饭不走，摸了摸我的头和耳朵说，我将来肯定是当兵的，吃公家饭。我们家人听了不太乐意，毕竟还是希望我考上大学风风光光的。瞎子仿佛“看”出了家人的心思，说他这个参军啊不比普通兵，而且说我16岁就能够吃上公家饭。瞎子不理，还说了我啥时候结婚啥时候有孩子，生的是儿子等等，反正家人就当图吉利，听完笑笑就让他走了。转眼间我16岁了，在学校上高一，那一年空军来我们学校招生，正常是到高三招，但是那时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，大家营养不良，整个高三都挑不出几个身体素质合格的，于是就到高二挑，高二挑完了还没有招到数量，再到高一挑，就这么着，我就糊里糊涂被挑进去了。当时家人也没有当一回事，都知道就算挑进去了，这个训练选拔的合格率太低了，就当是让我去锻炼一下，被部队淘汰回来再参加高三高考也来得及。我们这个城市，一共挑了8个人去参加空军受训。最后，这8个人里面，只有我留下了，编入正式空军部队，驾驶战斗机。算起来，确确实实是16岁参军，吃上公家饭了。那往后的几个人生大事，也都应了他所说的。
02
我当年被编入空军作战部队，从新兵到老兵，立过二等功，后来担任了指导员，战友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，我们连队飞行编组是两个人一组，有一天有个小战士A来找我说不想和B一组，我问他原因他支支吾吾不说，我就拉下脸训斥了他一顿，不团结战友。他后来都快哭了，终于说他害怕B。他说自从B自婚假回来以后，脸看着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他，总看着像另外一张脸一样，煞气很重，有几次以为自己恍惚看错了，再看还是这样，现在都不敢正眼看他。我们那是部队啊，我批评了他一顿，不许他和任何人说，毕竟这些都算作迷信。没几天B就出事了，那是一场操练，本来A和B一起上飞机的，A临时称病，脸色煞白，被搀扶回宿舍，B觉得一个人没问题，就申请独自驾驶战斗机飞上蓝天。在我们部队，战友殉职不叫“牺牲”，“牺牲”是你们用的词，我们内部都说“光荣”了，那次飞行，B光荣了！其实那天天气很好，B的飞行技术也很过硬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，B撞上山头“光荣”了。不知道是不是由于A与B一个组，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多，所以产生了心灵感应。这个A不但在几天前预感了B的死亡，而且就在B光荣那天，他的急病来得突然，去的也突然。据塔台战友所说，B一直状态良好，后来突然大吼一声出事了！在飞机坠毁前，他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三个字，是新婚的妻子的名字。在我们到处联系寻找B和飞机的残骸时，A的病突然好了，他竟然听到B在最后的关头大声呼喊了他妻子的名字，和塔台战友听到的一模一样！战友知道B刚刚结婚不久，心里难过得开不了口。结果乍见到B的妻子，B妻子语出惊人：“我寻思你们也该来了，我家B是不是出事了。”战友震惊，那个年代没有手机，村里没有没有通电话，拍个电报还要走半个月以上时间才能到这个小村庄，数千公里外的B的妻子是如何知道丈夫出事的呢？”B妻子很憔悴也很平静，她说B出事前两天她的右眼一直跳，按都按不住，她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。B光荣的当天，日头她拿了谷子在晒谷场料理着，突然听见B大声呼喊她的名字，那声音非常非常大，而晒谷场的其他人完全没有听见。夜间她就梦见了B，B来和她告别，还告诉她过两天部队会有人来看她送抚恤金等。梦里B安慰鼓励她，以后再找一个人好好过。那时部队接到任务要开拔，连队就拍了合影洗出来。有一个战友就不乐意了，说照相馆把照片洗坏了，照片上他的面孔那里影影绰绰，完全不清晰。其他人看了自己的照片发现确实这个战友的位置那里很不清晰，但是底片却是好的，于是战友让照相馆重新洗一张给他。没想到再洗还是如此，连洗两次都是模糊的，那时的照相馆还是国营的，对待军人格外礼遇，直到最后部队开拔，也没有洗出这位战友清晰的颜容的照片。事后有人说，在人死之前，三魂七魄会先离体，所以啊，拍照的话就拍不清楚了，因为他的魂魄不全了。时隔数十年，老人回忆起当年光荣了的战友，眼里闪烁着泪光。战友的感情之深可能我们无法想象，就拿曾经和B一组的A来说，当初他找指导员要求换人，可是B光荣以后，A始终怀着巨大的愧疚，如果那天他也在飞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？A退伍复员以后，去看望了B的父母和妻子，他对B的父母说愿意做他们的儿子，为二老养老送终。后来A和B的妻子结婚了，两人生了两个孩子，过着平凡又踏实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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